克鲁泡特金 -> 一个反抗者的话(1885)
我们坚决地正开大步,向着震动一时的革命前进,这革命将如1848年一样爆发于一国而使各邻国皆起响应,彻底地推翻现社会的根基,另予以新的生命源泉。
为着肯定我们的说话,我们用不到引用德国著名历史学家和意大利大哲学家的论据,虽然他们深刻的研究过近代的历史之后都一致推断这世纪的末叶必然要产生惊人大革命。只要把环绕与我们四周的事实和这最近20年展示于我们目前的情景,观察一下,我们便会不迟疑地相信,我们的断语并不错误。
我们观察的结果,只见灰色的画布上现出两种特著的事实:一种是平民的觉醒,另一种是统治阶级的道德,智慧和经济的破产以及有产阶级想阻止平民觉醒的徒劳无功和奄奄待毙。
是的,平民已经觉醒了。
今天不论在窒闷的工厂或黑暗的小饭店,屋顶的粗劣住室或矿坑的漏湿隧道,到处酝酿着一个新的世界。这些为资产阶级所蔑视,所恐惧,而给一般大改造家以灵感的群众,也已开始讨论社会经济和政治组织到最困难的问题了,他们受着正义感的驱使,已得到很多新的结论,他们直截了当地剖析见社会的症结,新的意向于是产生了,新的概念因而形成了。
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争辩声中,有两种基本的概念,逐渐响亮起来:一是废除私有财产,实行共产主义;二是消灭国家,建设自由公社和国际劳动者的总联合。两条不同的路线指向相同的目的:平等,这所谓平等并不是资产阶级写于国旗和法律中,以便更容易压迫生产者的虚伪平等,而是土地,资本,劳动皆归众人共有的真正平等。
统治阶级,以暴力扑灭这些意向是无济于事的。他们以独断的手段,逮捕革命党人入狱,销毁革命的书籍,也是徒劳无功的。新的思想沁入人们的精神,一般人心皆为所动,他们现在希望新社会,正如昔日农奴之加入十字军,希望东方有自由土地与富饶国家一样,思想一时不爆发,一时流于沉睡中是可能的;如果有人阻止他生出地面,它便能毁蚀土地,不久他将乘隙而出,其力将更大于从前。你们请看法国社会主义的觉醒吧,在这15年(1864-1879)的短时间中,社会主义的第二次觉醒何等有力!波涛低下,再起时一定更高。新思想只要在起初试验,稍有成功,一般人便会见出他的简单与优点。一种尝试的成功与众人觉得自己有力量,便能予平民以自豪的兴奋。
这个时期已经不远了。一切都促他到来:贫困使不幸者反省。迫不得已的失业也使有头脑的人离开工厂的狭隘范围,走入广大的街市,因而渐渐认识统治阶级的罪恶与无能。
这些统治阶级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
当自然科学一日千里的进步,使我们回想到大革命将近的18世纪;当大胆的发明家,每日在替人类制服自然的力量,以斗争开辟新的视线时,资产阶级的社会科学竟聋哑地留着,安然重嚼其陈言腐语
在实际的生活中,这些统治阶级或者进步一些吧?——还是一样!他们固执而热心地摇动其国旗的破布。他们尽力维持自私的个人主义,竭力保证人对人,国对国的竞争,并拼命坚持集权国家的专断。
他们自保护政策而自由贸易,自自由贸易而保护政策,自反动而自由主义,自自由主义而反动,自无神论而奇异仪式,自奇异仪式而无神论。他们胆小如鼠,时常目光向着过去,时常不能实现任何持久的事物
他们所做的一切与他们所预许的,成一反比。
他们曾预许我们保障劳动的自由,而现在却使我们做工厂,厂主与工头的奴隶。他们曾以组织工业,保障我们的安逸自任,而现在却给我们以连续不断的工业恐慌和贫困;他们曾允许我们有受教育的机会,而现在却压迫我们没有求学的可能;他们曾以政治的自由预许我们,而现在却陷我们与循环的反动之中;他们曾说,我们将享受和平的幸福,而现在去要我们忍受战争,无穷尽战争的痛苦。
总之他们对于自己的诺言,一概不遵守。
但是平民已经开始厌烦了,他们让资产阶级嘲笑与统治,经过这样久了时间之后,现在已经开始自问他们的处境了。
回答是欧洲现在的经济状况中。
从前工业的恐慌是一时的灾祸,现在已成为慢性的病症了。棉业的恐慌,金属业的恐慌,钟表业的恐慌等今日同时发生了,而且成为常有的现象。
据统计,现在欧洲失业的人数已达数百万,从这城到那场到城,到处流浪而乞食的流民也有数万人之多,他们到处骚动,以威胁的态度,要求“工作和面包”;如1789年的法国农民在贵族占据私有的富饶土地上找不到一块耕种的土地,和一把锄地的鹤嘴锄,鹄行菜色徘徊于荒漠的大路一样,今日的工人也因少数逸惰者的剥削,两手空空地找不到生产所必需的工具和原料。
大工业生生地被破坏了,如谢菲尔德的大城市也变成荒漠了。英国贫困,尤其是英国为最贫困,因为那边的“经济学家”最完善的实行他们的原则;阿尔萨斯贫困,意大利与西班牙饥馑。失业遍地皆是,与失业相依的,便是拮据,或贫困;儿童饿得不成人样,脸上皆现青灰色,妇人过了一冬几乎老了五年;疾病,大刀阔斧地在工人队伍中杀害生灵——看!他们的制度使我们处在何等悲惨的情况里面!
可是他们还向我们大谈其“生产过剩”生产过剩?当矿工积煤如山,而自己却没有煤过冬。这是什么生产过剩吗?当织工织布数千丈而不能给他们衣衫褴褛的孩子做一件衬衫。这是生产过剩吗?当泥水匠建筑宏大的宫室,而自住恶劣的小屋。当女工制造衣衫美丽的木偶,而自己没有一块破布御寒。这是生产过剩吗?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工业组织吗?如更恰当地说,这不过是资本以饥饿制御工人的秘密同盟罢了。
据人告诉我们,资本。这积聚在少数人手中的人类劳动的产物,因缺乏安全的保障,已逃避开农业与工业了。
那么,让他脱出保险箱之后,究竟停止在什么地方呢?
不用说,他会被人安置在更有利的所在。他去装饰苏丹的后宫,他去供给战争,帮俄国人去打土耳其人,同时又帮土耳其人去打俄国人。
或者他去创设不以生产为目的的股份公司,而准备于两年内不顾信义的破产,好使提前退股的创办人大股东们赚得数百万代表“计划利益”的法郎。
他去哥塔(gothard)日本,如必要时,撒哈拉沙漠建筑无用的铁路,使创办人罗斯齐而特总工程师与企业家等,可发数百万的横财。
然而资本最大的出路还在投资世界或交易所的大赌博中。资本家垄断小麦与棉花的价格,任其如意涨跌,他们的投资一直伸展到政治的领域,若有改革或外交方面特别变动的风声。他们即随着这些风声做买卖,如我们每天所听见似的,政府的官吏也往往参加这些投机的勾当。
投机事业杀害工业,他们就叫这做商务的聪明经理,就为这种理由——他们说——我们应该维持商务。
简言之经济的混乱,已经到达极点了。
不过,此种混乱不能长久持续下去。平民们已不愿忍受这些因统治阶级的贪心而产生的恐慌了,他们愿意籍劳动而生活,而不愿终身受着贫困的烦恼。他们有时候随得着慈善事业的可耻救济,有两三年安定的工作,可是得值不多,操作过苦。他们再也不愿过着此种生活了。
劳动者已觉到统治阶级的无能了:他们无能懂得新的意向,无能管理工业,无能组织生产与交换。
平民不久将宣告资产阶级的末日了。待有相当的机会。他们就将自己组织起来,料理自己的事物。
这个时期就会到来,因为侵害工业的种种缺点,以及如春风融雪似的实现于我们目前的国家瓦解,也在促使他早日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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